你要通过这扇窄门

【宫侑乙女】被宫同学讨厌的人20

【春城的场合】

 

这事情我并没有瞒宫治,毕竟我想他原本也对参加柊生的婚礼没什么兴趣,只是宫侑那通电话打得实在是突然,我不得不想方设法把他兄弟的名字补在请柬回执上。

 

十六岁那年见到柊生的时候我从没想过她会和班上最麻烦的男生纠缠在一起。她是个安静且温和的人,厚重的刘海下是一对明亮的眼睛,她总是在早晨见到我时笑一笑,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座位上发起呆。我一直觉得像她那样的人,理应也获得全世界的善意才对。

 

人与人不同的道理我在高中还不算太清楚,不然我就会在宫侑第一次对她露出那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时猜到他的用意。

 

“我们得……得准备什么?”

 

还没到周末去参加婚礼的日子,宫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两三天都不去训练,白天赖在宫治的店里,晚上也要跟着回来,宫治已经放弃般的懒得再和他吵什么,只是提醒他别再搅得事情一团糟了。

 

“什么叫一团糟?!我什么时候让事情一团糟了!”宫侑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位置,他巴不得现在能和宫治因为什么事吵一架,发一通脾气才好。

 

我和高中时一样,从不去管兄弟之间的斗争,边看电视边竖着耳朵听宫治要怎么回话。

 

不过宫治竟然连这种招数都不接了,他兢兢业业地挖着西瓜,手边的小碗里装着一个个西瓜球,宫侑仿佛一拳打进棉花中郁闷不已,伸手就想去拿个西瓜球吃,结果被宫治一勺子打在了手背上。

 

“干嘛!”宫侑吼道。

 

宫治浑不在意,打完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只是这次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早就搞砸了,后面也没想过补救,我觉得你是个白痴,所以懒得理你。”

 

“我什么时候搞砸——”

 

“高中恶作剧结果害得对方差点走光,莫名其妙打了人家的未婚夫,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因为觉得人家可怜就求婚结果被戳穿了。”

 

宫治抬眼看他,“还大半夜哭着打电话过来。”

 

“谁哭了啊!”

 

宫侑恼火地丢下一句,出乎我意料,他竟然没反驳前面的话。

 

要是放在以前,肯定会像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为自己开脱出无数理由来,他不是那种出现问题会反思自己的人,就算是问题真的出现在他身上,他那份自信心也让他先从别人身上找起。

 

“无论怎么说,反正已经变成这样了,”他搔了搔头发,仰躺回沙发里,不知道到底是和人对方还是自言自语似的,“我只是想让自己更后悔一点而已。”

 

“早就提醒过你,你这家伙很容易被人讨厌的。”

 

宫侑冷哼了一声,但隔了一会又莫名低声说了一句:

 

“啊啊,大概是真的吧那种事。”

 

 

我对于宫侑到底为什么非要去参加柊生婚礼这件事不是很理解,虽然他自己给出了这个,我认为是青春期没过的男高中生才能给出的答案,所谓“要让自己更加后悔”,但我始终觉得他这样坚持地要去现场看肯定有什么理由在。

 

我不想多问他,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的话还真的说不清楚吧。

 

参加婚礼我不算太有经验,满打满算除了毕业那年参加了朋友的婚礼,也就是参加自己的了。临行前的晚上我还纠结了好一阵子要穿什么,本来还要检查一下礼金,但宫侑把这事情揽下来了,说他来办肯定出不了差错,我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弄。

 

宫侑远比我兴奋得多,婚礼的那天早上他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今天是他结婚似的,一改前几天那副紧张的模样,出门前还做了个精致的造型。

 

我无奈地对他说:“你记得你今天要戴着帽子进去吧?”

 

宫侑满不在乎:“这个发型就算是被帽子压了也不会难看。”

 

他只有关于头发这件事毫不退让,我有劝过他不然先把头发染成黑色,毕竟柊生的未婚夫见过他,二人还有冲突,他自己也说了并不想被柊生认出来,可即使这样,他仍旧坚持要顶着这一头漂得很浅的金发去。

 

我于是认为这和他一定要去参加婚礼脱不了干系。

 

日本的婚礼总是在中午才举行,我和宫侑出门的时候还早,到达大阪时也不过十点半,我问他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待一会,宫侑却急得不行,扯了个极为离谱的理由,说担心找不到地方会迟到,非要先去举行婚礼的教堂那里看一看。

 

我今天心情异常微妙,有一种提前做了监护人的感觉,对他这些不用戳就破的借口没什么想法,索性就真的朝教堂走了。

 

一路上,宫侑都在试图向我证明柊生的这场婚礼会有多糟糕。

 

“那个教堂里面能坐多少人?十几个,二十个?而且里面也很简陋,我都没想到它还能办婚礼!”

 

“音,你不觉得奇怪吗,阿治那家伙要是选那里和你结婚,你肯定直接把他甩了!”

 

“定在那种地方肯定别的也好不了,花啊,什么的……啊啊,真是没办法相信,没选择我,却——”

 

宫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们两个已经看到了教堂的尖顶,那教堂的确如宫侑所说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破败不堪的外围围墙上剥落的十分明显,大概是被雨水冲刷过太多次了,整个建筑都十分灰暗,唯独在门口的位置摆上了一些花,应该是作为迎宾的桌子旁还没来人,椅子也摆放的乱七八糟的,要不是真的确定就是这里,我也完全不敢相信会有人愿意在这里举办一场婚礼。

 

不像一般的婚礼设计,教堂的门口并没有摆放出新人的婚纱照,只有一块被鲜花簇拥着的小黑板被搁置在教堂外的门口,而在那个黑板前,我和宫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似乎还没有去做准备,穿着很普通的衣服,长发挽在脑后,伸手抹去那块小黑板上的一点污渍。

 

宫侑说话的声音挺大的,我猜柊生应该听到有人来了,她站起身转过头,发现是我们后,竟然并没有表现的太惊讶。

 

我身旁的宫侑像尊雕塑似的愣在原地,眼睛紧紧盯着柊生看,我作为旁人都觉得被看得很不自在。

 

中间停顿了几秒,一秒,或者两秒?我下意识地想打声招呼,却看到柊生先对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别说话。

 

她快步朝我们走过来,真的走了很近了才用不大的声音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出来透透气,家人都在里面布置场地,被发现就又要被喊回去了。”

 

她笑笑,又看向我:“谢谢你春城,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我已经很久没被人叫过春城了,应该是我身边这人也姓宫的缘故,她还没办法那样称呼我,而从前她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看她被人恶作剧,劝她去告诉老师,她也是用这样温和的声调对我说:“谢谢你春城同学,没关系的。”

 

我一时间无法把口中这句“新婚快乐”依照惯例的还给她,在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同意带着宫侑来的原因,他的原因我不得而已,可我的理由,我的用意,在瞧见她的第一秒便无法隐藏。

 

我竟然是真的希望宫侑来大闹一场的。

 

柊生看上去比我之前见她时消瘦了太多,她以前有一张和她嗓音呼应极为柔和的脸,那不是说她真的长相,而是她脸上有一团不做挣扎的驯服态。

 

但现如今,我觉得全然不同了。

 

她看上去是尖锐的。

 

消瘦的脸颊让她的下巴在微微扬起时就带出一道锋利的线。

 

所以我没有祝贺她的新婚,而是对她说:“今天真的很漂亮,柊生。”

 

宫侑就站在我旁边,一个字都没说。

 

我想拍拍他让他好歹也说些祝贺的话,但在这个时候,柊生看着宫侑突然开口道:“宫先生,我能和您单独说一会话吗?”

 

我能明显感到宫侑浑身一僵,我们三个中间再度停顿了几秒钟,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柊生优的场合】

 

婚礼的日子来得很快,柊生优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但时间是不给她特权的,等她在周日的早晨睁开眼睛,她就知道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可她本身也没想再后退的,她睁着眼睛盯了天花板十分钟,直到闹钟响了又响,不厌其烦地让她明白没时间再在床上发呆,她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闹钟被摁掉了,手机上还有几条信息,柊生优认真地看,一个字一个字琢磨对方的意思,然后回复道:“我们九点在教堂的后门见吧。”

 

这条信息很快被已读了,对方惴惴不安几天的心一定也放下不少,柊生优在这会很难再说还有什么样的情绪,她手上那枚价值还不如一颗钻石戒指糖的东西应该用了不太好的材料,摘下后手指总是带着过敏的红痕上下蔓延,昨天还被妈妈看到,但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

 

一时间,柊生优是搞不懂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那样爱她的未婚夫阿哲的,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见过了太多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可她的未婚夫依旧是这群人中最让她讨厌的那个。

 

洗漱完毕,她又在床上坐了片刻。这是个十分安静的早晨,未婚夫丝毫没有要结婚的欢愉,连信息也不曾发过一条来,她也没有告诉任何身边的人,正如她并不想在今天收到任何新婚祝福一样。

 

该出发了。

 

柊生优出门前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袋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上了它。

 

 

 

婚礼的场地是个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维修过的教堂,她偶尔会路过这个地方,然后发现它其实在整座建筑的后面,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

 

与教堂不同的是,花园一看就被人认真打理过的,年迈的牧师在早晨浇过了花,看到柊生优时冲她笑了笑。

 

“早上好,”柊生优主动问好,“今天要麻烦您了。”

 

牧师摇摇头,将手中的水壶放了下来,温和地开口道:“请别在意,这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柊生优曾请求对方不要在婚礼的誓词中念出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您期待的婚礼,是嘛?”就在柊生优转身要离开时,牧师忽然问道。

 

柊生优没有否认,她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来:“但总有人在期待的。”

 

牧师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看着这女人慢慢走进了教堂后才轻轻说:“愿上帝宽恕你。”

 

 

教堂里一片嘈杂,柊生优的父母在这天暴发出了强烈的兴致来,他们左右在教堂中指挥着布置的人,对两旁摆设的花篮的位置表达不满,除此之外早已换好了西服的柊生优的爸爸已然在中间的过道上练习了不少遍,作为父亲他要带着女儿走向她的丈夫。

 

他们直到看见匆匆来迟的柊生优竟然还没有开始做准备,才意识到今天的主角到底有多漫不经心。

 

“优!”柊生妈妈尖叫一声,“你怎么还没开始准备?这样会来不及的!”

 

柊生优回答道:“来得及的妈妈,化妆师已经在后面的房间里等了,我马上就过去。”

 

妈妈仍旧觉得不放心,她仔仔细细地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出了差错,今天兴许要来更多上野先生的朋友呢,真是,福生今天怎么也不肯来,不过你也不要怪他,他还是小孩子,根本不懂这些的。”

 

上野是未婚夫的姓氏,柊生优顺从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柊生妈妈显然对她这副顺从是满意的,上一次家庭聚会的不欢而散让她因此好几天都没能睡好,她总觉得柊生优似乎和之前有了一些不同,这份意义重大的婚姻想必让她也有了一些烦恼,女人总是这样的,结婚前会感到不安,但柊生妈妈认为这不会有影响,非要说起来,每个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她审视着今天的女儿,发觉眼前的这人比自己记忆中要长高了许多,看向她的时候是能够直接看到她的脸,而不是一个头顶了。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女儿眼角的那颗痣不知道为什么异常显眼,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它随着女儿的表情而变幻,让这张她从未觉得特别的脸上显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艳丽的色彩。

 

这种艳丽是不妙的,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日子。

 

柊生妈妈冷不丁伸出了手,想要把柊生优眼下地那颗痣蹭掉一样,她用了很大力气,她的女儿因此吃痛地捂住了那只眼睛。

 

“妈妈?”

 

柊生妈妈看到柊生优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茫然和委屈,脸上那种艳丽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就行了。

 

柊生妈妈再度对女儿感到满意,她说着:“快些去准备,已经不剩什么时间了!”然后转过身继续去指挥那些布置场地的人去了。

 

而柊生优,她在妈妈彻底转过身后才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然后沉默着,走出了教堂。

 

这场婚礼是草草开始准备的,后来听未婚夫的母亲说,其实原定的日子还要晚上很多,但未婚夫却觉得婚礼本就不是婚姻中重要的东西,他说服父母,表示想把更多钱用在日后的生活上,于是最后结婚照都没有拍,在迎接宾客的位置上摆着的是一块小黑板。

 

这块小黑板还是婚庆公司的人赠送来的,大概是真的觉得柊生优可怜,毕竟这婚礼中一切能减掉的花费已经全部减掉了,而黑板上是柊生优与未婚夫的简易版画像。

 

脸上被妈妈蹭过的地方不轻不重的疼着,柊生优没去管,反而盯着黑板上属于她的那个小人。

 

然后,她也伸出了手,把那颗小人标志性的眼下痣抹掉了。

 

这样就行了。

 

柊生优又笑了出来,并且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在她还没有转过身确定是她就已经猜到那是谁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柊生优发觉自己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觉得快活的多,当她看清了来人,在他那张总是傲慢的,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脸上捕捉到惊慌时,这快活就已经快要爆炸开。

 

她乐于接受春城的夸赞,并且为不必忍受一句新婚快乐而由衷的感谢对方。

 

春城一直是这样的人,柊生优有时候也想,如果自己最后没有离开稻荷崎,那她一定能和春城成为朋友。在一定程度上她们是有些相似的,春城也总是一个人,她好像游离在大家之外,却又关注着所有人,不然为什么那时只有她会注意到自己的窘境?

 

这样想想她应该也算是有朋友的吧?

 

柊生优看向了宫侑。

 

在过去的太多年中这张脸模糊又清晰,她甚至有时候会分不清是不是自己擅自填补了对方的形象,不,她就是这样怀疑过的。

 

人如果经历过什么让自己痛苦的事情,随着时间,能记住的痛苦就越少,快乐反而越多。她对于稻荷崎时期被宫侑欺负的记忆已经不太能聚焦于那些恶作剧的细节。她不记得自己有多害怕甲虫,不记得杯子中的苦茶有多苦,也不记得粉笔灰落了一头的难堪,她只记得盛夏时节,因为挨得太近,宫侑身体的温度让所有东西都开始变得黏腻。

 

可是这样不行吗?

 

她在那个年纪,低着头,红着脸,叫人分不出是害羞还是胆怯,心里却在呐喊着:再多注视着我吧,再多看看我吧!再叫我的名字吧!

 

那么谁又能分清究竟是什么时候,究竟是哪个瞬间起,柊生优开始渴求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宫先生,我能和您单独说一会话吗?”

 

“好。”

 

他们来到更远离教堂的地方,确保里面没人会注意到。

 

“你……没给我发请柬,当时不是说希望我来的吗。”

 

“嗯,但是宫先生还是来了不是吗。”

 

宫侑沉默了片刻。

 

“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结婚,他不是……什么好的人吧。”

 

柊生优忍不住笑了:“宫先生,谢谢你,但是已经太迟啦,婚礼十二点就会开始了。”

 

“你……也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这次柊生优沉默了一会,但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呢?”

 

宫侑看上去很犹豫,他鲜少有这样一幅表情,似乎什么东西阻碍了他把口中的话吐出来。

 

“我担心……告诉你,你今天就不会是……”

 

后面的话太小声了,柊生优没有听清。

 

宫侑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了:“可恶,阿治那家伙说了,结婚应该是……应该是,”他低下了头,“应该是女人最幸福的一天才对。”

 

“可你的那个未婚夫……”

 

柊生优打断了宫侑的话,她毫不遮掩地直视着宫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

 

“那么,阿侑,你认为我现在幸福吗?”

 

宫侑愣住了。

 

柊生优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阿侑,我是幸福的吗?”

 

宫侑喃喃着:“不,小优……”

 

可柊生优忽然对着宫侑露出了一个他最为熟悉也陌生的笑容,她的笑里夹杂了此时的宫侑还不明白的东西,他不知道为什么柊生优会笑得如此释然,并且笃定地告诉他:

 

“不。阿侑,”她摘下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狐狸项链,塞进了一脸震惊的宫侑手里,

 

“今天我会是幸福的。”








PS:本来想一章完结的,结果写到一半觉得还是太多了,分开比较好,下一章不会再隔一个月了,下周应该就会更新。

然后关于结局,我目前还没想好要不要写双结局,等我在纠结一下。

一开始就说过了是he, 这个不会变的,小优和宫侑之间的感情也很复杂

一直以来谢谢大家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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